第96节(2 / 2)
原本此事处置的就有些牵强,但就这般把于成均放出来,那岂不是说他这皇帝罚人罚错了?
如何都行,唯独认错不行。
好在,此刻于好古站了出来,把这块烫手山药接了过去。
明乐帝松了口气,当即准了他的自荐。
又两日,于好古便打点了行装人马,出京前往公干。
时日匆匆,自于好古走后,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
陈婉兮那些恶心孕吐的妊娠症状逐渐消退,胃口倒是好了许多,每日只是吃吃睡睡,静养身子,身上倒长了些肉,肚子也日渐隆起。
这段日子,于好古不时有书信过来,于成均或回或不回,有时也同陈婉兮提上几句。
原来这两件案子,案情倒是清楚明白,同之前地方军司处所报并无二样,只是处断不易。那淫辱民妇的,倒是容易。但另一桩,却十分为难。
毕竟那遭难的绣女,原就是营妓的出身。军中人人皆谓,她原就不干净,如今不过脏上加脏,又怎样?何况,她是自尽身亡,不是旁人所害。那犯案的兵丁即便有错,也不该重罚。
军中的眼睛,都盯着于好古,看他如何处置。
而朝上,亦分成了两派,一派嚷嚷着要为受害女子讨回公道;另一派则称兵士无大错,不宜重责,不然军心必定不稳,易生哗变。
夫妻两个说起这事时,是吃过了午饭,在房中闲坐。
陈婉兮抚摩着肚子,靠着软枕,微笑问道:“妾身瞧着,这两拨大约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替受害女子讨回公道,早做什么去了?一向不开口,等四弟去了军中,倒叫起来了。两边架桥拱火,这是把诚亲王放在火上烤呢。何是对,何是错,无论如何,总是要得罪那么一拨人。”说着,她看着丈夫,面色温柔,问道:“王爷以为呢?”
于成均笑了笑,说道:“你看的倒是分明,大约如此。老四从未处过这样的事,如今也算是一番历练。”
转而又问道:“那么,你觉着此事该如何处断?”
陈婉兮想了片刻,说道:“妾身以为,这二人当杀。”
于成均浓眉一扬,说道:“婉儿,你倒是能杀伐决断。不怕得罪人?”
陈婉兮看着他,微微一笑:“若是只担心是否得罪了人,是否要争取那些势力的支持,那必然瞻前顾后,什么也做不了的。再说,妾身一直以为,坚持公理正义,那么公理正义必然会站在自己这里。他们淫辱妇女,必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两名民女不提,那位绣娘,原就是营妓的出身,王爷废黜了营妓制,于她而言,可谓是重新做人,重新有了良家妇女的尊严。然而那兵丁对她的羞辱,简直就是将她推回了地狱,她依然是那个人人可以践踏的卑贱身份。妾身虽不曾亲眼得见,但同样身为女子,几乎能感同身受。她是绝望痛苦到了极点,才会自我了断。妾身不能见这样的事,不能不为她讨回公道。”
于成均颇为赞许,颔首沉声道:“你说的不错,歪风邪气,已然太久了。那些为兵丁求情的人,不是为自己那潜在的罪行开脱,便是看不见死者的痛楚。踩着死者的尸骨大放厥词,大肆谈论兵丁的罪行如何微不足道,受害女子的身份如何卑贱,真是毫无人性!此外,军中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这两件案子的结果,如若处置不慎,那么军纪军风只能更加败坏。爷想,除大燕军队的积习弊病,就从此而始。”
陈婉兮笑了笑,说道:“妾身知道,王爷必定是去信给诚亲王,要他处死这两人罢?”
于成均回之一笑:“不止,爷还要他游街示众。”
于好古果然依照他所说,将这两件案子的犯人,押在城镇菜市口,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公审处决。
他先狠狠的批判了这二人的无耻无德,身为大燕官兵,受百姓供养,不知庇护子民,竟还干下如此恶行,法理情理俱不能容,当众便判了这两人斩刑。
那两名兵丁原本并不放在心上,只说自己犯下的事不算重,尤其是那个侮辱绣娘的,只说自己不过是睡了个表子,这个看上去书生一般、毛没长齐的王爷能把他如何?何况,他们还有地方军长的庇护。
然而,当判决下来,这两人各自吓得面色如土,惊恐狂怒,一时求饶一时怒骂,只说自己当兵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过睡了个把女人,竟要送命?
于好古当然不听他们的,只吩咐自己的随从侍卫将这两人捆绑了,颈子上戴了枷,挂了牌子,在城中以囚车拉着游街。
这些军队驻扎地的百姓,早已对这些兵痞恨之入骨,有怒骂的,有拿石子砸的,热闹非凡。
游街已毕,这二人的人头,便挂在了菜市口的旗杆上。
原本,这两处地方军长都有心求情庇护,然而于好古是公审,又将两人在城中游街示众,满城百姓都亲眼看着,他们想要做什么也不能够,只好听之任之。
于好古更在驻地四下走访百姓,查问明白了地方军队的行事作风,方才回京交差。
这两件侮辱妇女的案子,便如此告终,究其根由,更是地方军队作风败坏之故,同肃亲王于成均毫无关系。
第101章
于好古此行, 可谓大获全胜。
他人未进京, 一篇详述各地军中风纪的《军情表》已送至御案之上。
这篇奏表, 将时下大燕军中各种**风气描述的淋漓尽致, 全篇慷慨陈词,痛陈弊端。著作者笔力了得, 那些兵痞为非作歹、地方军长包庇纵容、行贿受贿、欺凌压迫等情状,栩栩如生,跃然于纸上,令观者无不深为愤懑;至于如此风气, 与国之危害,更描述的入木三分, 力透纸背,令人背生冷汗。
明乐帝固然懒政怠惰, 但好歹总还不想当什么亡国之君,看了如此一封奏章, 也不由动了几分的真龙之怒, 将朝中一众管辖军务的官员,传进军司处,狠狠斥责了一番,甚而当场便摘了两人的官帽, 更下了严令, 命余者五日之内拿出个整治军务的对策来。如若不成,一律罢官抄家。
自明乐帝沉溺于声色犬马之后,近些年是再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如此已可算是雷霆大怒。
这些官员出了宫,便各自发愁。
他们早已在锦衣玉食的安乐窝里泡软了骨头,除却不得不应付朝廷差事,这辈子差不离没到军中去过。军中到底什么情形,根源在哪儿,这么一帮昏庸官员哪里知道?更又从何去制定整治军队的对策?何况,他们之中不少人,每年都从地方军长手中收取了颇为丰厚的好处,本就不大愿意管事,如此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些军长肯如此孝敬,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怎会不投桃报李?
于是,五日之后,一篇洋洋洒洒上千字、文采飞扬、字字珠玑、空洞浮夸毫无半分实用意义的奏疏便送进了养心殿。
这帮人满以为,皇帝的脾气就是那六月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横竖明乐帝不思国政已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一番作为,怕不是心血来潮,这五日过去,火气也该下去了。依着他往日的脾气喜好,这么一篇奏章该能应付过去。
不料,明乐帝看了这奏章,越发光火。
原来,那篇《军情表》不止讲述了军中风气败坏,更极言这背后根源,便在上下勾结,上行下效之上。朝廷对于军队,早已失了掌控。甚而挑衅,明乐帝如若不信,大可一试京中的大员,看看他们到底如何作为。
明乐帝原想着,先摘了那两个恶行最甚的官员帽子,也算杀鸡儆猴,余下这些人也该知道敬畏了,总不至于再来敷衍糊弄,甚而包庇地方。
谁知,五日之后,这些人果然如那表中所写,弄了一篇花里胡哨的文章,递送到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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