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姬八(1 / 2)
海棠鼓的主人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款款而来。
女子一袭绯色舞衣, 赤着足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白皙纤瘦的脚腕边各系了一对樱桃大小的金铃,更衬得那双脚小巧美丽。踩在殷红柔软的地毯上,陷进去小半,只露出光洁的脚背, 走动时裙裳轻移,和着铃铛的脆响,摄人心神。
虽说是舞衣,却遮得十分严实, 隐约能看出来是个骨骼清致的美人,体态修长匀称, 步履不急不缓, 姿态清丽庄重。
她抬起头后,领口恰好显出了一分艳色,如同三月新开的桃花, 粉润妍秀,诱人深陷。
青丝高绾, 饰以金玉凤凰簪, 左右两侧各有流苏垂至耳畔,与青苍的翡翠耳坠交相辉映。
眉如远山, 目似星河, 薄唇重染胭脂色,眉间赤色花钿, 绝色无双, 绽放到极致的风华几乎模糊了她的年龄, 只深深记住了这份浓烈放肆又鲜活的美。
姜萝第一次看见白轻絮如此盛妆,惊叹她的美丽,却不自觉开始头痛了。
不经意间,两人对视,白轻絮目光平和温柔,看起来像已经了却了心事。
姜萝却觉得她想干一票大的。
踩着花枝,白轻絮走到了鼓上。
“一曲《十面埋伏》,献于陛下。”白轻絮跪地行礼,仪态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是要作鼓上舞?”皇帝问道。
“是。”
“朕…拭目以待。”皇帝笑了笑,似乎并没有认出白轻絮,不知道她是犯官之女。
齐骁已经发现了姜萝的异常,看着她隐在袖中的手,手指动了动,抓住了她的袖子,还是没能阻止她站起来。
手中只剩小半截袖子。
“陛下,只听鼓声未免单调,臣女擅筝,愿共奏为陛下贺寿。”
皇帝远远看过去,见她与姜瑾有些神似,少年时阿瑾也是这般模样,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却豁出一切,连命都不要。
皇帝未语,微微颔首。
“陛下恕罪,臣女今日未带筝,敢请陛下相赐。”
“大胆!竟敢如此不敬,陛下的万寿节,也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纯慧怒视着姜萝,恼恨以前的事,更厌恶她成了齐骁的妹妹。
“我儿莫气,且让她去,不好再罚如何?”皇帝安抚完纯慧公主,让人送一架古筝来。
纯慧便平复下来,默默看着姜萝。
等她装完逼再吃她【jpg.】
姜萝调了一下音,铿锵明亮,是上好的筝。
她坐在鼓前,背对皇帝,正视着白轻絮。
也许是因为怒气值达到了一个上限,白轻絮表情十分平静,不动声色剜了姜萝好几眼。
见姜萝坐好,白轻絮足下一点,脚腕上的金铃碰出空灵悦耳的声音。
鼓声响起,沉重的撞击如猛兽的心跳,姜萝随之而奏,清亮的筝音和壮阔的鼓声完美契合。筝鼓合鸣,气势渐升,乐声像兽爪牢牢抓着人们的心脏,视线更是粘在那道曼妙的身影上挪不开。
白轻絮水袖如云,配合着脚下的击踏,砸向侧面的海棠小鼓,轰然炸响,直直在人心头砰出一点火星。
飞袖流云,衣袂翩跹。每一甩袖,砸在鼓面上,都有花瓣随之而震落飞舞,使人惊异这样精致美丽的舞衣包裹之下的曼妙躯体,竟然能释放出这样磅礴的力量。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绯色舞衣,却在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中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坚韧力度,舞衣上也坠了细小的金铃。
每一颗铃铛的声响都不同,落在筝鼓声中,如日月争辉时散落的星子,让人恨不得抓在手里,细细品味一番。然而那筝鼓声实在辉煌,明明是声音,却有光芒,占据了心神,分不开一丝去注意其他东西。
原曲没有这么快,只是白轻絮的舞步太快,鼓声也快,猛烈高亢,像和姜萝杠上了,时刻想将筝鸣甩在后面。
然而姜萝的十指快出残影,指尖被筝弦划破,血滴染红了整张琴面,刺目无比。筝鸣如影随形如水乳交融化在鼓声中,揉杂了灵力的弦音丝毫不弱于鼓声。
二者像凤与凰,在殿堂内腾空而上,交颈争鸣。
殿内沉寂的空气烧灼起来了,筵席上困倦的人血液沸腾,耳朵被紧紧抓着,宛如木偶被提住了线,心神皆被鼓上人摄走。
静置在桌案上的筷子酒盏不停颤抖,铃音如骤雨,鼓声如雷霆,筝鸣如凤唳——
飞袖簌簌作响,宛如轻舟破水盛开的涟漪,宛如飞鸟在雷光里穿云破影,宛如满树庭花忽逢骤雨,使人战栗在浓艳喋血的海棠绽放之中,使人屏息凝神,使人泪迸肠绝。
那年至亲人头落地时飞溅的热血灼化了厚重的雪,撕心裂肺的生死离别,钝刀割肉的承欢,束手无策的隐忍憎恨,尽数化成此刻燃烧殆尽的舞。
一点一滴积蓄多年,最极致的一剑,就藏在腰间,此刻趁皇帝失神,随水袖而去,轻飘飘划过他的脖颈,就能了结此恨。
可惜……
阿萝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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