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1 / 2)
第五景心中激动,自然带出了睥睨天下英雄的豪情,立即便笑道:“学生不敢欺瞒殿下……当日幽州城内无论男女老幼,皆以死守城垣为要,唯有周司马秘密遣人去探察显西门外的敌人动向。战局焦灼在东城,他要人去探西城外虚实……学生颇为不解。”
第五景当然没有撞见过周陆所派的从人去探西城虚实,他熟悉的史书上记载周陆派人去探察动向时被契丹人反跟踪,待周陆的亲随士兵护送他出城时,突然袭击显西门,杀入城内,使得正在东城作战的沈小寒腹背受敌。
周陆的下落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也许是在乱军中被踏成了肉泥,也许隐姓埋名逃到异域平安度过下半生。
第五景说那“颇为不解”四个字时,意味深长,他原拟赵王总该要对他的话有所质疑,谁知眼前这位十余岁的少年亲王似笑非笑,一双锐眼望定了自己,心中立时一颤,道:“殿下明鉴……当时战局正紧,周大人忧心战局,水米未进,突然昏迷不醒,学生也只能守护着他不被契丹流矢所伤。如今幽州平安,周大人一根头发也没少了,非要讲学生谋害上官,非要将学生置于死地,岂不令人心寒。”
他这一番话近日来对着恩师同窗狱友说过无数遍,滚瓜烂熟,慷慨激昂,倒也看不出真伪来。
此役中,显西门并未受到攻击,守军齐整,要问个真假也容易。李溯抬了抬手,立即就有人下去办。
“你若当真是被冤枉的,吾自然还你一个清白。”李溯笑道:“倘若……”
倘若二字怎样,他含笑不语,第五景立即会意,大声道:“学生句句是真,倘有一字虚言,老天爷罚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天打五雷轰!”
他是信奉科学的,对于死后待遇并不在意,也知道打雷是自然现象,因此发起毒誓来眼睛都不带眨的,特别真诚。
李溯看起来一点也不信,只是掠了他一眼,吩咐左右道:“送他回去。”
所谓回去,当然是怎么来的,怎么回。第五景好容易见到穿越人士难得一见的极品大腿未来皇帝一面,正想好好表现,岂知两句话没说完,李溯就要打发他回去,立即垮了一张脸,作戏道:“殿下!学生冤枉啊!”
他这一句腔调甚足,只是哀而不戚,李溯摇头叹道:“第五景,你这厮既不畏惧,也不悲伤。事情做的干净,幽州府衙的大牢也坐的舒坦……少喊两句省省力气吧。”
第五景立即就知道要糟糕,进来才这么一小会儿,给李溯留的印象似乎真不好。他见室内墙角里隐藏着的侍卫有两个出来要拖他走,忙道:“殿下!学生为国为民!绝无半点私心!殿下!救救学生啊!啊——!”
他一句话未完,角落里有一道小小的黑影比侍卫们还快,电光也似地跑到跟前,喵地一声爬上他的肩膀。
这只玄色的小猫是第五景的心肝宝贝,前些时日他被捕时便不见踪影,哪里想到在这儿又重逢了?是以最后这一声尖叫纯粹出自胸臆,绝无半点虚假。
李溯被他吓了一跳,待见那只这两天总缠着沈小寒的黑猫,心里突然生出些不痛快来,皱眉道:“这只猫是你的?”
“正是,学生唤它荼荼。”第五景微笑道:“‘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之荼也。”
他给这只小猫起名的时候,满脑都是什么不要吃兔兔之类的俗梗,此刻既在未来的皇帝面前显学问,当然要举出典故来以示自己不俗。
奈何这首他前世做过多篇阅读理解,因为难以背诵所以记忆深刻的诗,丝毫不能令李溯生半点怜悯之意。
这位未来的皇帝,少年时即展露了雷霆铁腕,如今从史书上跳下来,活生生地走到第五景面前,听到一首表达底层人民真可怜的诗也不能令他展开封建社会官僚习气害死人的自我批评,而是冷笑道:“一只畜生,白糟蹋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小玄猫似乎听得懂人话,立即梗着脖子扭过去“喵”了一声,只是它似乎知道李溯得罪不得,这一声喵也似抱怨而非反对。
李溯差一点笑出来,他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将第五景连人带猫请了下去。
第五景抱着猫重新回去坐牢,心中的忧伤郁闷自然也不用多提。且说李溯派人去找显西门守军问话,因为人数众多,又要分开询问,迟了一天才将结果报到李溯面前。
周陆确实派人出去探察军情,显西门的守军中有人识得那是周陆的心腹管家周禧。东城激战之际,显西门附近并无敌踪,周陆若是有心派一支队伍从西门出去包抄夹击,也是常见的战术,所以守军当时遵守周司马的钧令,开门放周禧出去。
周禧至今未归,若是硬按一顶通敌的帽子给周陆似乎也有点牵强。但是战时弃城而逃,若非战死,必当以临阵脱逃之罪问斩。
周陆未必干净,他对第五景的敌意也清晰可见,这一日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说赵王对这个案子有兴趣,立即脱了官服,负荆前来请罪。
李溯只作不知,他跟前的女官李枝笑吟吟地出去将人打发了,回来复命时,道:“周司马已知殿下心意,想来不日便要请辞,他着意强调了第五景胡言乱语,构陷于他。”
李溯点点头,对于他来说,幽州的太平安稳,远比一切都重要,此事终究还是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周陆若是聪明人,早点请辞回帝都,将来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若是执着于眼前这是非对错,只怕他在清流中的名声,更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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