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七十(2 / 2)
「先生…」
傅宁抒看来一眼。
「常慧师父是不是觉得孤单?」我问,不然为什么主动要和我作朋友?能作朋友自然是好的,可总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特意提出来?
傅宁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他并不这么觉得。」
「要是这样,他为什么不住到人多点儿的地方?」我纳闷的问:「这儿看起来没有香客啊。」
「云林山寺从不缺自愿上门的香客。」傅宁抒平淡道:「他愿意与你结交,并不是坏事儿,相反地,他能是良师益友。」
我喔了一声,懵懵的点着头,脑中想起了另一件事儿,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先生受伤了么?」
「……」傅宁抒往我看来,像是一怔。
我不禁低眼,支吾了半晌,才道:「下午他看了先生的手,又说什么伤的…」
话还没完,头顶忽地被摸了一摸,我顿了顿,愣愣的往傅宁抒瞧去。
「不是的。」傅宁抒笑了一下,开口:「我没受伤,或者说…那是旧伤,便是之前与你提过的。」
我才想起来,他是说过…心里怔了怔,连忙看着他又问:「那都好了么?」
傅宁抒嗯了一声,温和的道:「都没事儿了。」
我松了口气,不禁笑了开来:「那太好啦。」
傅宁抒微微一笑,就来拉了我的手。
「走吧。」
「好。」
七十
回到渭平县城时,已是上元节,又入了夜,城中四处热闹万分,各家门前悬起彩灯,绵延了一整排,望去尽是一片灿灿火光,实在好不漂亮。
路上行人不少,摊贩也多,马车走走停停的。
我靠着车窗边,不住的往外张望,总觉得外头很热闹,像是有什么好玩儿的。
马车又走了会儿,傅宁抒就说下车。他让车伕把车先赶去书院,然后领我慢慢地走在大街上。
这边开了不少酒楼饭馆,又正好到了用饭的时候,几乎家家客满,压根儿腾不出一张桌子。
傅宁抒像是有目的,他带着我往前直走,周围看也不看,到了一间门面最宽阔的酒楼。
我抬头望了一眼上头的招牌,心里啊了一声,是月照楼,难怪那么眼熟。
「吃过饭再回去。」
耳边听傅宁抒说,我喔了一声,又驀地之间记起一件印象——对啦!那会儿要回来,自个儿曾想帮忙出点儿钱的。
…其实我也不是忘记了,就是…每次想起来,都已经离开客栈或者吃饱走了。
这回出去一趟,傅宁抒应该花了不少钱吧?我想了想,心里越加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是他带上我出门,这几十天都不知要怎么过的。
我决定这顿饭要自个儿出钱,可又想到丁驹说过这儿不太便宜…
唔…
正纠结着,我瞧见傅宁抒已经转身要进去了,连忙啊了一声,想也没想就去拉住他,喊道:「等等…」
傅宁抒停了停,没有作声,目光疑问的看了过来。
我慌忙松手,瞅了瞅他的脸色,才囁嚅的道:「先生…我们去别家吃行不行?」
傅宁抒还是沉默,半晌才开口问:「…为何?」
我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说…
「你不喜欢这里的口味?」傅宁抒像是想了一下,又问。
「不是,很喜欢的。」
我想也没想就摇头,然后对上他的目光,就又支吾了起来,最后看他皱了眉,才赶紧道:「因为这里…东西不便宜啊。」
傅宁抒默然不语半晌,才开口:「放心,这点儿钱我还出得起。」
「可先生路上花了不少了。」我连忙表示:「我也有带钱,能帮忙付的…就是这里好像不便宜,我怕自个儿的不够。」
「……」
我瞅了瞅他,「先生?」
「…别的地方都客满了。」
傅宁抒只这么说,就一把拉了我进去。
我还要再说,可这儿的掌柜——就是上次来见到的铁掌柜,他已经迎了过来,还亲自把我们领去楼厅。
那儿同上次丁驹他表叔叔请客的厅室不大一样,比较小巧,但有个大大的窗台,吃饭的桌子就在旁边。
窗子一推开,能望见远远地一点一点的灯火,那些火光像是星子一样悠悠散佈,不住的朦胧闪烁。
铁掌柜在旁边让人把饭菜佈上桌。我见着那些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食物,立刻就忘了方才还说着付钱的事儿。
我不及吃饭,先去望了窗外,不禁怔叹,脱口就问:「先生,那些船么?」
「嗯,是游船,今儿个过节,会有不少人登船夜游,找一些乐人歌伎来助兴。」傅宁抒道。
「歌伎…是会唱歌的么?」我怔了怔又问,脑中忽地记起上回在这儿碰到的,那个抱琴的红衣姑娘。
「嗯。」
我转正过来,看向傅宁抒,不禁又问:「她们也会弹琴么?」
傅宁抒唔了一下,目光看了来,然后就递给我一双筷子,才开口:「问这么多,吃饭。」
我喔了一声,赶紧接过筷子,就听傅宁抒又道着一会儿吃完了,时候还早的话,就去河堤那儿转转。
我一听,不禁高兴,连忙点着头说好,也就不再问了,开始专心吃饭。
往河堤的中间,有一条夜集,有不少玩意儿,经过的时候,我忍不住要看一看,碰着没看过的就会问傅宁抒,结果越走越慢,好一会儿才去到河堤。
这时夜更深,月也更亮了,而河上更是灯火通明。那些船隻停在河中央,里头的歌舞声响跟着风飘到岸上,两边树柳绑了铃鐺,也随着叮叮作响,加上周围总有人声,感觉比白天还热闹。
我往周围看了看,瞧见有好些人手上提了灯笼,那些灯笼样子都很特别。
我想起来,以前上元节,王朔曾用竹条编作成一只牛角灯笼,可提到田埂那儿才走上一圈,风把烛火吹得太旺,整只灯笼就给烧了,弄得我和他只好摸黑回去,中间还差点儿摔到田里,回头让村长老爷给骂了好半天。
我对傅宁抒说起来,他没作声,不过比方才走得慢了一些,来拉了我的手臂一把,才叮嘱了一句。
「别顾着说话,注意脚步。」
「喔…」
我连忙走稳了,又看了前头的路,见着远远地夜空上的彩灯绵延。
——真是回到渭平县城里了。
过完今天,又得每天读书写字了,不知道新学年的课业重不重?考试难不难…
唔,不管如何,都得好好努力就是了,我默默的想了一会儿,就喊了傅宁抒:「先生…」
「嗯?」
「我们回书院里去吧。」我说:「回去还要收拾的,我怕太晚了,明儿个会起不来。」
傅宁抒唔了一声,就点了点头,开口:「你说得是,那便回去吧,就不等烟火了。」
我霎时咦了出声,惊讶的脱口:「…有烟火?」
「嗯,每年这一天,官府都会让人在上游那儿施放烟火,走过桥这头,就能看得很清楚。」傅宁抒又说:「不过,你既然说…」
我有些着急,想也没想就打断他,不禁去拉他衣袖央求:「先生,那我们看完烟火再回去吧。」
傅宁抒往我瞅来,说:「不知是谁说怕明儿个起不来的…」
我这会儿简直懊恼,赶紧否认:「我只是说怕,没说起不来,我…」
「好了。」傅宁抒打断,声音有着隐隐笑意:「再说下去,就要赶不及烟火施放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差点儿没欢呼,高兴的点一点头,就随着傅宁抒往长桥那儿走去。
不过一路过去,人潮更多,所以压根儿走不到桥上,只能在桥下的位置张望,可我还是觉得兴奋。
以前听柳大哥说大城里头的各种热闹,就听过烟火这一项,我那会儿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就觉得很钦羡,也想亲眼瞧一瞧的。
我跟着傅宁抒往稍空一些的地方站,一边不住的抬头往夜空上张望,深怕错过了施放的那一刻。
「站好。」傅宁抒伸手扶了我一下,像是叹气道:「烟火不会跑掉的。」
我訕訕的对他一笑,盯向前头的人影,不禁懊恼的咕噥:「我要能长高一点儿就好了。」
「……」
我努力的踮脚,忽地手臂被扯了一下,就茫然的望向身旁的傅宁抒,「先生?」
傅宁抒没作声,只是拉了我挤开人群,往后头的路走。
我愣愣的跟着他鑽进一条无人的巷子,才困惑出声:「先生要去哪儿?」
「别说话。」
傅宁抒说着,手就穿过我的腰侧,把我整个人揽往他身上,然后眼前就花了一花,耳边尽是呼呼地风吹,就觉得脚下空空荡荡的,使不着半点儿气力。
我不禁慌张,可就这么一会儿,脚像是碰到地面,但感觉又不像…而且风烈烈的吹,把衣袍吹得鼓鼓作响。
我低眼见着自个儿的脚像是踩在屋瓦上,心里一惊,又抬眼就见着面前一片开阔,比之前会儿在月照楼吃饭时,要看得更清楚,连走在河上最远的船隻灯影都瞧得见。
我呆了呆,又张了张嘴,觉着腿有些发软,幸好让傅宁抒给揽着身体,不然这会儿肯定要摔了。
我紧紧的反抱住傅宁抒的腰,又惊又怯的瞅向他…
傅宁抒笑了笑,把我搂得紧了一些,又说:「不会摔了你的。」
我惶惶的点头,让他带着往下坐,还没坐稳,驀地…就见眼前的夜空就炸起一片火光,那火光不像一般的,有各种顏色,无数的像是盛开的花儿,往上不断地窜升。
好漂亮…
这一下,我不禁松开抱住傅宁抒的手,压根儿忘了畏高,只是睁大眼睛直瞧着这些灿灿的火花,耳边尽是轰轰的声响。
隐约的,还有远处底下人潮的欢呼…我抽空低眼去看,见着很远的一处黑压压的不住蠢动的人群,心里不禁乐了一乐。
我侧头瞅向傅宁抒,眼前燃放的火花光影映在他的脸庞,不禁呆了呆,只觉得说不上的好看。
还怔着,就对上他的目光,见着他笑了一下。
「…不好看?」
我啊了一声,才恍然他在问烟火,连忙说:「不是…好看的。」
傅宁抒又一笑,手往我头上摸了一下,然后问:「要再看一会儿?」
我连忙点头,就别开视线,很专注的去看烟火,但脑袋瓜却开始转起了别的,胸口有些热呼呼的——就像柳大哥说的一样,放烟火是真的很美很好看,可是…我就觉得傅宁抒的样子,更美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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