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城隍作主(2 / 2)
刚出了庙门,那左右哼哈二将就围上来了:「多谢老爷美言,属下一定誓死追随左右。」这两个兔崽子还真言不由衷,明明就已经脱离凡间俗体,位列仙班,根本死不了,还「誓死」咧!
不过,这时张大福春风得意,倒没有听出当中稀窍。只是急忙要找那胭脂铺,採买心上人的礼物。
「胭脂铺?」左右大将可傻了眼,这两人当了五百年差,可没听过哪位神祇要买这种东西。而且这两人生前的出身,也没碰过女人,根本不知道那是甚么,做甚么用。
话说这个左将军,叫做左承一,生前是个富豪宅邸的家僕,虽说是家僕,但只在柴房、井水边打杂,做些苦力工作。死去那年才一十八岁,连女人都没瞧见过几次,而且都还是厨房大婶。这左将军可是因为土匪来犯,不知道逃往哪里,就死守着柴房不放,害那土匪还以为柴房藏着金银珠宝,把他杀死,进去搜索,才知道杀了个傻小子,末了,几个土匪还多在他尸体上多踹两脚,报復他让这几个笨蛋土匪在柴房白费功夫,失去了多抢几样值钱的东西。
虽然没甚么大不了功德,但是也算尽忠职守,加上当地没落,公国神灵不多,当地的土地竟当成宝,上奏天庭,给他封了城隍庙里门神的工作。
而这右门神杨佑心可就更没出息了,十五岁那年村里闹飢荒,草根树皮都吃光了,有些残忍的人家,竟然易子而食。而他一个孤儿,竟然变成大家覬覦的对象。但他身强力壮,也没人敢真的动手。这隔壁八十的王老妈看他可怜,悄悄的搁下自己屁股肉,让他填饱肚子。他知道是人肉,义而不食,和王老妈抱着痛哭而死,反而餵饱了一大村子。
这下当地土地又好大喜功,把他包装成捨己助人,死不忘节义的圣人。天庭不察,本来要封个城隍之类的大官,叫当地城隍打个详细报告,结果城隍一查,土地夸大不实,降为鬼差。但杨佑心倒也没刻意欺瞒,义行也的确存在,只是小了点。所以改迁城隍庙右门神,载入金册。
说起来张大福捨己为人,救了十条人命,还要捨去阳寿,比这两个混小子功德要大得多,封个城隍也不为过,只不过他私自替天行道,伤了一百多条人命,的确是触犯天条地律,如果不是上帝公相助、阎罗王有意成全,那还真的果报不能相抵,还得轮回畜生道。
也算张大福名字取的好,小灾不断,大祸却躲过。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大」福耶?
言归正传,这张大福的讨欢心计划,落在这两个混小子身上,还真的变一大串笑话。首先是哪左承一竟然提议,绑个女子来问问,看怎么买、怎么用…。马上被张大福敲了一记脑袋:「这我们仙职官家,怎能沦为绑匪?不过,用请的好像也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这跟三个大男人廝混一整天,这女孩子家还怎么嫁人?不妥不妥!」
这张大福还用三百多年前来看男女关係,真把两位现代门神给笑坏了。这左门神的「绑」是「绑约」的绑,也就花钱请个鐘点女佣帮忙买东西。这可是他从电视上看来的,叫做临时採购,但是这左门神话说不清楚,引起了误会,挨了一拳头,可不敢多话了。
换这右门神有门路,他不是和那八十王老妈坐拥而死嘛?那王老妈也封了个小神,在临水夫人跟前打杂。这右门神自从和王老妈一起受难登仙之后,就把王老妈当亲娘,有空的时候就去孝亲串门子,这老妈也很疼他,不时塞点信眾供奉的糖果饼乾给杨佑心打牙祭。当然啦!有疑难杂症,这老妈还扮演狗头军师和心理医生。所以,土地爷交办这桩「难事」,这杨大郎早就想到老妈可以派上用场,连忙自告奋勇往妈祖庙跑去,而这临水夫人就供奉在妈祖庙的后殿。
这临水夫人是谁?临水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陈靖姑,福州下渡人氏,传说她与林纱娘、李三娘义结金兰,并一起赴閭山学法,师承许旌阳真人。三姊妹得道之后,合称三奶夫人。
临水夫人生前不仅降妖伏魔,扶危济难,更因为伏白蛇、捉小鬼的功绩而声名大噪,廿四岁时,还因祈雨抗旱、为民除害而牺牲,被玉帝封为崇福昭惠临水夫人,民间称为临水夫人。由于临水夫人超疼小孩,又庇佑產妇,因而又被百姓称为「救產护胎佑民女神」。
话说这杨佑心说去去就回来之后,一溜焉跑掉,这张大福和左承一只好在城隍庙面前间晃,还好这城隍庙前有些小摊,卖卖纪念品,张大福和傻大个两个人逛逛,也不觉得等的烦闷。
走啊走,突然有个人拦住张大福,「先生,看个相好吗?你的面相与眾不同,可否让老夫看个详细。」
疑?张大福奇怪了一下,一想也对,他昨日用了现身咒,到现在还没念隐身咒,所以一般凡人当然看的到他,但傻大个就不同了,这算命仙还道是张大福一个人在逛城隍庙呢!而且还是古装唱戏的cosplay(角色扮演)呢!
「多少钱呢?」
「一百块!」
「哇!这么贵!」张大福还以为是明朝呢!那时一百文前可以吃上好几天,太平日子可是能买上一亩薄田呢。
左门神拉拉张大福;「老爷!这不贵啦!现在物价一百元最多吃两餐,不过,这些庙前江湖术士都是骗子,倒是不必浪费钱了。」
「喔!」张大福一听,一百元只能吃两餐,看这破摊子,老先生大概也只能餬口,不由得怜悯心大起,也想算算和小菲的姻缘未来,就掏出一张钞票,还好现在钞票很好认,除了阿拉伯数字看不懂,还有国字写着一百元,交给老头就坐下来。
左承一不了解张大福个性,以为越劝就越来劲,也不敢多言,乖乖站在一侧,当个看不见的雕像。
「先生是看前途运势,还是问姻缘生子?」老头摇头晃脑的问,还煞有介事一般。
「一百元能问甚么?」
「两样都问的话,只算你一百五,如何?」老头可能听见张大福刚刚那句嫌贵的话语,以为他是个贪小便宜的人,不下重本钓不到鱼,打个七五折,就能多赚一顿饭。
张大福看着老头仙风道骨,倒也不像个骗子,掏出两张百元,直说:「不用找了!你给我两样都说说。」
老道人还以为这傢伙是受了甚么刺激,说一百嫌贵;说一百五,却给二百,这人还真是怪人。
这杂毛老道怎么会知道张大福不是装有钱、大款,耍派头、装酷,而是心疼老人家一天赚不到两顿饭,多给两天的饭钱。这定心老和尚也没给几张钞票,一次出手两张,其实张大福已经心痛不已:「唉!待会给小菲,只能买点便宜货了。不知道这小媳妇识也识不识货?希望她眼光不要太高。」
「看先生您这面相,方头大耳、天庭饱满,是大富大贵之相。不过,您这地格凹陷,恐怕一生多灾多难,祸福与共。不过,不用担心,自有贵人相助,吉人有天相。对了!先生贵庚?」
张大福愣了一下,他不是听不懂「贵庚」,而是被这相命的唬住了:「还有点准?」其次,还有件事困扰着他:「我算几岁?下地府那年四十,在地府待了一年,应该算四十一。但…人间过了三百多年,我是算四百岁吗?」
「先生,我是说你几岁?」老道人还真以为张大福听不懂,换了个方式又问一次。
「四十有一。」张大福决定用他自己和一般人能听得懂的方式回答,这四百岁,还是装着不知道吧!
「喔!那恭喜先生,您四十岁有场大劫,如果有幸不死,那必有大福啊!这岁寿延年也就霸,还能官运亨通啊!可谓福禄寿三全啊!恭喜、恭喜!」
张大福是越听越心惊,这相士还真大有来头。那么赶快问自己最关心的:「那我的姻缘呢?」
相士咳了一声,知道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想是那赏钱、小费应该还会给吧?兴致勃勃的继续说:「这位先生您的面相,命贵不可言,但煞气过重,有碍姻缘,您过了那四十门槛,四十一会有良缘匹配。我看您面带桃花,眼泛春水,应该就是好事近了,我说的对吗?」
这张大福还百般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落入相士圈套,不管他讲甚么,一律面无表情;他问甚么,都毫无反应。这样才能鑑别出这个算命仙灵不灵验。不过,这是张大福第一次算命,加上前段,他已经破功,被老道看出端倪,这时随口一问,那张大福还不跟着暗示而点头?
相士发现自己又矇对了,一时兴奋,就提早了开始后半段解运、捞钱的桥段:「可惜啊!」
不料这张大福正沉醉在天作之合的梦乡里,竟硬生生被这两个字打断,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上前去,揪住老先生领口:「可惜甚么?说!」
老道看他面露兇光,就知道这次「不幸」又矇对了!连忙把语气改得温和点:「可…可惜…好事多磨…这…小姐身体微恙…,得十年…不,是…好…一阵子才能结婚。」老道把那耽误十年硬改成好一阵子,毕竟都知道这来看相的先生已经四十一岁了,难道还让他五十一才成亲?那他不打死自己才怪。
这老道收了改运敲诈的念头;张大福也收了他的拳头;本来要劝架的左承一也保持塑像状,静止不动。张大福心想:「这老道还真有点本事,连小菲生病都料到了。唉!好事多磨!可惜没有多馀的钱赏给他。之后再跟城隍爷说,多给他方便就是。」唉!可惜的还是老道啊!这张大福不知自己担任的土地爷就是财神之一,可以稟奏五路财神,给这杂毛老道横财一笔,或是生意兴隆。这老道要真会算,怎么没算到财神就在自己眼前?还差点惹毛了呢!
算命桌前两边叹息、两样情,一边叹息自己得意忘形,没有把圈套佈好;另一边叹息,没有多馀赏钱。一个想骗,一个甘心被骗,这男女间的情事,也不常是如此吗?
就在算命桌前两边叹息之际,这虎头虎脑的杨佑心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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