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迷雾围城人生如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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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高秋梧长辈的中年人宣读完遗嘱后,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这让我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游目四顾,寒风吹动白色挽联,黑色字体像是一道道符咒,锁住我双眼。而岳家人也是心不在焉,有人在念佛,有人在左顾右盼,有人在缠着高秋梧把旅途的一些逸闻说与她听,怎奈后者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岳诗音很快就失了兴致。

也就是说,高律师在做最后的总结,岳默业先生将自己的个人财产分成八份,其中的八分之五由岳夫人、岳兰月女士、岳红绪女士、岳诗音女士以及之前意外身故的岳文斌先生指定的受益人沈同学分别继承,剩下的八分之三全部都捐给本地庙观。你们五位得到的遗产折合人民币为三千多万,但是若你们之中有谁不幸离世,那么其人的那份遗产将由剩下的人平分。诸位,听明白了吗?

笑话!岳兰月站起来冷哼道,难道遗产分到我手上,我去世了,我的丈夫和女儿拿不到那笔钱吗?岳宁宇和女儿岳紫极也是一脸不解。

是的!高秋梧推推眼镜,因为在遗嘱中,岳默业先生已经额外馈赠了您的丈夫和女儿一些钱。像岳红绪女士、岳诗音女士未来的丈夫也属于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我的男朋友出了什么意外,也得不到我继承的钱,是吗?说话的不是岳诗音,而是一脸迷惘的岳红绪。

高律师点点头: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看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福之人,我所假设的那些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可说不准!岳兰月依旧一副挑衅的模样,在岳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里从来都是冤魂不散的!

你还要胡说什么?贻笑大方!岳夫人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岳兰月,原本捻着一串佛珠的手也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我说得不对吗?你忘了我们的祖先当初是因为什么才搬离龙潭村的?

好了,夫人。岳宁宇把其人拉回沙发坐下,别说了。等我们拿到遗产就回首都大城市,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岳家人彼此间的关系很冷漠。

高律师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并不能马上拿到遗产,因为岳默业先生在遗嘱中有一个附加条件,如果你们做不到,就将丧失遗产继承的资格。

什么条件?岳夫人问。

他说他很怀念旧时大家一起相濡以沫的时光,所以他要求——七七四十九天内,所有的继承人都要在岳宅住,直到丧期结束,如果做不到,就算自动放弃这笔遗产!

这下岳兰月是完全爆发了:什么?!难道岳默业他疯了吗?他不知道龙潭村对于我们来说是多大的一个心理阴影吗?相濡以沫?可笑!我们什么时候相濡以沫过,他一定是疯了,居然要我们住在这个不折不扣的活死人墓里!

大家都被其人的歇斯底里所震惊,谁也没有插话。最后,岳夫人很平静地问了一句: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是的,只要你们坚持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拿到遗产了。

岳夫人点点头对虎姑道:明天你开车到桃花岛回龙观把我的个人物品都拿过来,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里了。

“我和姐姐也是。岳诗音握紧一脸无辜的岳红绪的手道:反正我们在首都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好不好?

还有谁有意见?岳夫人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红绪,明天让虎姑顺便到你桃花岛上的养护中心去办出院手续,你以后也和我们一块儿住在这里,怎样?

好……岳红绪垂着头,细声细语地应了一句。

岳兰月似乎在刚才的吵闹中筋疲力尽了,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岳宁宇在一旁轻声劝慰,打扮的如同杀马特少女的小女孩岳紫极一言不发。过了半天岳宁宇才替妻子拿了主意:既然遗嘱这么规定,那我们会抽时间过来住。

沈同学,我想你既然来了,应该也有空过来住两天吧?岳夫人问。

不,”我摆摆手,在来这之前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放弃继承这笔遗产,所以,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来岳宅了!

岳家人都很诧异我做出的决定,毕竟几百万不是笔小数目,谁会放弃呢?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岳兰月又恢复了原有的尖刻。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会和这笔遗产划清界限!”

我站起来,对岳夫人欠了欠身子:岳夫人,没有什么事,我这个外人先告辞了。

高秋梧听我这么一说,赶忙道:沈同学,你现在就要走啊,可我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没办法送你回去。

“我自己坐三蹦子车或走路回去。”

我倔犟地推开门,可是却没有迈开脚步。门外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不知下了多久也不知何时会停。

下雨天留客,沈同学,岳夫人走到我身边:雨下得这么大,你还是先留下来吧,也顺便再考虑一下遗嘱的事。

不待我回答,岳夫人又吩咐虎姑:你去准备晚餐吧,顺便找几个人来整理一下房间,看这雨势,我们今晚可能都要在这儿住下了。

晚饭过后,岳家人拿着各自的物品回二楼的房间,高秋梧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人。我站在窗前看豆大的雨珠砸碎在玻璃上,突然觉得很落寞,为什么宅子里明明住了这么多人,我却依旧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双手插进外衣的口袋里,我触碰到了那名片——我很迷惑,这个今天自始至终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正眼看过我的高秋梧,和当初我认识的那个阳光男生是否是同一个人?或许,他早已知道了我是遗产继承人之一而刻意接近我,我们的邂逅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沈同学,夫人说这雨会下一夜。虎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把我吓了一跳,来者是客,所以,夫人吩咐我替你准备了一间房过夜,你跟我来吧。

从虎姑不冷不热的态度可以看出,因为之前的事情……或者另有缘故,对我设有防心。我笑了笑,跟在她身后,看来今晚是要在岳宅住下了。

二楼的房间只有岳家的主人们才可以使用,所以你只能住一楼了。虎姑边走边说,到了,一楼左边的第三个房间,你记住了吗,沈同学?

我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一楼左边的第三间房,不就是上次感应到磁场干扰异常的地方之一吗?

虎姑推开房门道:这里很久都没用过了,有二十多年了吧。要不是你今天来,我都不准备再把它打开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虎姑的话语中有几分刻意,甚至是幸灾乐祸。难道这间房是虎姑特意挑选出来,为我准备的?

这是什么房间?”

我一走进去,立刻感觉中人欲呕。老旧的桌椅,灰色的木地板,厚重的窗帘霉味……如同一天前,我被囚禁的那间房格局,现在我置身于这个房间也好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多了一张床,家具也擦拭得很干净。

这是岳宅照例为龙王娶亲的准新娘住的房间!虎姑冷笑道,你不是二少爷的继承人吗?安排你住这合情合理吧。

二少爷?是岳文斌,他和龙王娶亲有什么关系?

我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也罢,就住进这间房子里,我倒要看看这里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居然让一个活蹦乱跳的女游客死于非命!

“我先走了。虎姑转身离开,但刚走到门边,又打着哈欠说了句,沈同学,在这里睡一觉,明天起来大雨就会散的。这房子很不错,感觉好像回到了民国吧,嘻嘻?不过岳宅有个传下来的规矩,晚上十二点前一定要熄灯睡觉!

走进房间,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房间里的窗子跟厅里一样,也是由内至外的推窗,但是不管如何用力,那扇窗只是严严实实合着。看来窗子是在外面封死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仔细考虑下,这房子打扫干干净净后格局确实不错,透出一股古雅的味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比如说厅里的灯光,白得如此晃眼,叫人心神恍惚……

时值盛夏,房间里却出奇地凉快。我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高秋梧等人去哪里了呢?刚才我受了太多的情感冲击,以至于忘了应该跟他联系一下。高秋梧是有手机的……手机号我难以忘怀。只是这幢房子里没有电话,而手机我刚才就试过,没信号呢,连报一一零都不行。

“我睡觉了。我转了个身对自己说,一会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才怪。

我十分羡慕那些心粗胆大的人,自己强忍着睡意,听着客厅里的座钟滴答滴答声,此外,别无其他声音。岳诗音应该回楼上的房间了,可是岳夫人住哪个房间呢?还有厨房在哪里?还有那个叫虎姑的人住在哪里呢?这房子看起来布局简单,但细细回想,却根本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格局。

而且,我饿了!

我抬起手机,时间正逼近十一点。聆听房间外面,依然毫无声息。我蹑手蹑脚地开门,与此同时,旁边的房间也闪出一个人影。我同时一惊,后退,差点就撞在门上发出巨响。幸好我马上感知到对方是高秋梧,轻轻问了一声:高秋梧?对方点点头,手伸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与高秋梧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心意相通地直奔窗子。窗子一推即开,银白色月光下,远山如画,近树婆娑,这夜色十分撩人。我呆呆地相视了一眼,高秋梧指了指厅门方向,我会意地点点头。为了不发出声响,我走得很慢,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老式的厅门居然有极重的门闩,高秋梧费了些力气将它抬起,滚轴滑动,门开时毫无声息。浓得像粥一样的雾就浮在外面,翻滚跳斗极不安分,我见过海雾,但是这雾就在门外翻腾,无法跃进门内一步。

好像停车场那一战的再现!

我们相顾无言,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推己及人,也知道必定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此时,翻滚的雾像锅里烧开的水一样往两边翻开,中间宛然流转,慢慢地现出一个人影。

女人缓缓地浮出雾气,如一朵粉色的莲花,千娇百媚、妙不可言。而那面容……正是我!

我重重地将门合上,靠在门上喘着粗气。高秋梧惊讶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人,那个人,是你呀!

我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见鬼,明明是你呀,女人和你一模一样。高秋梧还是不信。

刚才忽然起雾……要解释停车场、筒子楼……这一系列事件真是不容易,我觉得口干舌燥,忽然就多了个和我一样的人。是雾,一定是雾的折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雾,这样可怕的雾。

我语无伦次,不过显然高秋梧听明白了,他说:这雾确实古怪。我本来是从断崖顶下山,起了雾,一脚踩空,当时的感觉好像整个人从山崖跌落,因为失重,心脏跳得怦怦响,我以为自己会摔死呢。可是等我定下神来,发现自己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而且路面十分平坦……一回头居然在岳家。

我蹙眉,你说你刚才在断崖?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去断崖干嘛?

是的。现在我……的同伴应该都还在断崖呀。高秋梧遮遮掩掩。

可是,我是在刚开门的时候遇到雾的。而且我们现在应该一直在岳家大宅中的呀。

高秋梧摇头,不可能。断崖与岳家大宅是隔着龙潭村主轴线对望的,我怎么可能会……呢?

真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窗子外的是哪一座山?

高秋梧显然细想了片刻,我当时也只留意到有山有月,夜色怡人,却没有注意到究竟是哪一座山。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把门闩重新插好,然后折回客厅,一起偏头看着窗子。方才大开的窗子已经关上了,严丝合缝。我想起刚才去厅门时,明明没有关窗。推推身边的高秋梧,眼睛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是你关的?

大概是心有灵犀,高秋梧明白我的意思,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沉重,这窗子近在三步之内,却没有力量去打开它。不知道何处有风,吱吱吱地响着,像吐芯的毒蛇。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往高秋梧身边贴近少许。高秋梧也在轻轻颤抖,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了句:先回房,等天亮了再说吧。一切小心。他的声音像寒风中的秋叶瑟瑟发抖。

天亮,对,只要天亮,太阳升起,雾就会消失了的,那么稀奇古怪的一切都会消失的。回到房间,我抱着两腿坐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安慰着自己。只是睡意全无,精神出奇的亢奋。高秋梧蜷成一团,背对着我,蒙头蒙脸地睡着。无知无觉真是好,我有些羡慕地瞥了这家伙一眼。

可是,有些不对劲。身边的高秋梧不仅一动不动,而且连呼吸声都没有。房间里充斥着坟墓般的死寂。

我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高秋梧。接触面绵软,毫无肌肉的弹性。我一咬牙,掀起薄薄的单被,里面不过是个枕头。

雕花大床的蚊帐还没放下,整个房间里一目了然,没有人。

两分钟前还跟我在一起回来的高秋梧不见了。

高秋梧不见了。

我跳下床,飞快地跑到房间门口,低声叫道:高秋梧,高秋梧。没有人应声,我冲到厅堂,正准备叩门,发现门是开着的,门缝里倾出一丝月光。轻轻一推,门就无声无息地开了。

外面没有山景、雾气,什么也没有……沉寂无边。

我想起了莫名其妙的失踪的女游客!

当,当……我浑身战栗,好久才感知到那是客厅里的座钟在敲。

足足十二下,子夜来临了。

当当当……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口,心脏受了诱导,也开始咚咚咚地狂跳。汗毛竖直,恐惧从每个敞开的毛孔里钻了进来,沿着血管游走侵袭全身。我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房顶的那盏吊灯好似在晃动,一圈一圈昏黄的光晕令整个房间变虚,错错晃晃不似真实的世界。白色的墙、雕花大床、飘荡的蚊帐、衣柜,或变大或缩小,整个空间仿佛从天顶压了过来,令我无处逃遁。

转身看厅堂,阴暗如晦,仅有一点不知道何处来的灯光在飘浮。这间住了不少人的房子,却出奇的静,连蚊子的嗡嗡声都没有。夏天,山上本就蚊虫杂多,可房间里非但没有蚊子,连苍蝇、蟑螂、老鼠等等山居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小生物都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对,死气沉沉!我忽然感知到,房间里缺少的就是生气。这不像是活人生活的地方。这个想法令我越发地害怕,我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紧地锁好,蜷在床上缩成一团,用被子盖住头脸。现在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时,一切魑魅魍魉都会消失的,世界依然是清明的。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忽疾忽缓。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呼吸,但是那呼吸的频率不同。我心中猛然地一惊。莫非是是高秋梧?你不要吓我!

四壁萧然,除此之外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床底了。虽然知道只要弯身察看一下,就会知道结果,可是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就这样子僵僵地躺在床上,任呼吸声在身边萦绕。

扑哧,扑哧……那呼吸声甚至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在嘲笑我的胆怯。

水月,是我。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呼唤声,这是高秋梧的声音。我大喜……甚至来不及犹豫一下,一骨碌跳下床,开门,高秋梧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他正想说话,我伸手比画着,示意他噤声。我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一看,床下空空,根本没有人。

怎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凝神细听,那呼吸声已消失了。刚才你怎么不见了?而且……突然不见了。

高秋梧干咽着口水,心有余悸地说:”我就是发现你不见了,所以出房准备找你,结果我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上一晃,我好奇,就想看看是谁,结果……

不,不,不要说了,等天亮了再告诉我。我已被他的表情吓着了。我们同一时刻发现对方不见了,是鬼魅伎俩还是有人在说谎?

天亮?高秋梧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天可能不会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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