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1 / 2)
众人愣了愣,很快拱手回礼起来,更有甚者,笑着回道:“这还没到时间呢,我们也才来不久,霍会元快上前入列吧。”
霍青行原本想和冯宾站在一起,但队伍中的人纷纷让开,俨然是要让他走到最前面的意思,他无法,和列中的冯宾点了点头便向最前走去。
站在最前方的两人,一个胡须和头发都已花白,眉眼却清亮温和,看到霍青行过来还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请他上前,一个着一身紫衣,玉带束腰,容色不错,只是一双上挑眼带着几分刻薄,冷脸站在那,既不喊人也不回礼,见霍青行过来还撇过头,显见地脸色更加难看了。
霍青行倒不介怀,朝两人拱手一礼,却不肯上前,只让老丈留在原地。
老丈不肯。
两人正在推托,忽听一声冷嗤。
宫门前就连说话都是压着嗓音的,这一声不掩讥嘲的冷嗤没有压低,仿佛故意让人听见似的,众人左顾右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唯有冯宾微微蹙眉,想上前,却被身旁人拦住了。
身边就这么几个人,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谁。
霍青行早在杏榜发放那日就把上头的人做了大致的了解,这次他居第一,眼前的老丈是第二,听说是从扬州来的,考了许多回,而他身边这位居第三的年轻人姓杨单名一个功字,正是长安人士。
当初冯宾特地和他说过此人。
说杨功的家世在长安不算高,却有一个做次辅的姐夫。
这些年曹任深受陛下信任,官职一节节往上,连带着他那一干亲戚也水涨船高,不过比起那些仗着曹任作威作福的亲戚,这位杨功却一心只求功名,虽性子冷淡过于骄傲,倒也没有别的毛病,只是因为涉及曹任,冯宾不放心他,便多提点了几句。
霍青行却清楚杨功如此,大抵还有因为这次成绩的事。
旁人不知,杨功身为曹任的小舅子却不可能不知,他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只能向前看,过多的解释没必要。
这会他依旧请老丈在前。
老丈见他态度坚决,又怕再因此事闹腾起来,只好作罢。
霍青行低眉站在他身后,双手交叠而握,神色平静,并未回应杨功的讥嘲。
杨功却尤不肯放过他,甚至因为霍青行的无视更觉脸上无光,正要开口,宫门那处却来人了,请他们进去。
有内侍在前,即使是杨功也不敢造次,他恨恨瞪了一眼霍青行便站到了他身后。
三百学子由人领着穿过午门,一路朝保和殿走去。
殿试虽只考策问,但因为由天子亲自监督,众人却是觉得比当初参加会试还要难,有胆小害怕者,走起路来都已同手同脚,还有甚者,额头、手心都已冒起虚汗……霍青行虽神色如常,心中却也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他们这一路虽然不能抬头四顾,但两侧红墙绿瓦,随处可见雕梁画壁,再往前,汉白玉阶,金壁雕龙,每一处地方都彰显着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没有人不为此心生澎湃。
何况这座皇城是他们这些学子苦读多年所向往的地方。只有进了这座宫城,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此后或入翰林,或外派,都是为朝廷为大魏做事。
霍青行看着近在眼前的保和殿,捏了下有些出汗的手心,他压抑着起伏波动的心跳,继续敛目上前。
……
保和殿内。
李绍一身黑红冕服,头戴二十四旒冕冠,他高坐于龙椅上,长长的冕旒遮掩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却无法遮住那一双淡漠的凤眼,过于漆黑的眼睛,像是两个深深的旋涡,让人根本不敢直视,苍白的皮肤,就像是生活在常年不见日光的地方,看着有些病态,却不显羸弱。
他就高坐那处,不言不语,黑色宽大的衣摆搭在红色的衣袍上,天子之威,在他身上一览无遗。
再往下,左下首处坐着今日才班师回朝的忠义王徐长咎,右下首却无人。
“庄黎呢?”
李绍看了一眼,声音不带情绪。
元德正要喊人去问,就见有个内侍进来了,适时禀报了庄黎抱恙的消息。
李绍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并未多说什么,微微颌首算是知道了,倒是徐长咎微微皱眉,他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显然不相信庄黎会真的抱恙,以庄黎的性子,只要不是病得下不了榻,就不可能错过今天这个日子。
毕竟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可他的沉吟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外头就传来通禀,道是“三百学子已到”,握着茶盏的手指忽然一颤,茶水外溅两三点,好在这会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外头,无人关注他在做什么,只有龙椅上的那位似察觉到什么,朝他这边淡淡扫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就收了回去。
徐长咎轻搭眼皮,把茶盏搁于身旁高案,手指虚搭在膝盖上,恰好掩住那被茶水溅湿的地方。
“陛下。”
元德看向李绍,见他颌首便高声宣众人入内。
很快,学子如鱼贯入,向天子请了大礼,他们的出现让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变得狭窄起来,但殿中依旧静得针落可闻。坐于高处的李绍扫了一眼底下,叫起之后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这次的第一是哪位?”
他的声音很冷。
像高山上多年不化的积雪,带着一种彻骨的不近人情的寒意,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殿中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最前排霍青行的身上,李绍也顺着他们的目光落到了最前排往左数第二的那人身上。
看着是个年轻学子,也从李璋口中知晓他的身世。
出身清贫却成绩斐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副不卑不亢的脾性,不为权贵所折腰,年少成名不可多得,但对如今的李绍而言,却早就过了当初求才若渴的年纪了,如今四海升平、海清河晏,他早已不是当年无人可用的四皇子。
即使是徐长咎和庄黎,也无法再掣肘他。
李璋向他求恩典,他给就给了,曹任故意挑事,他也只是隔岸观火,并不插手。
世人觉得他近些年越来越昏庸,觉得他信道信长生,总有一日会毁了大魏的根基,但大权依旧牢牢握于他的手中,他依旧是这天下之主。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和庄黎关系不浅,却也没有要冷落搁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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